刘庆宝·站水碗
刘庆宝·站水碗作者: 刘庆宝湖边渔家有站水碗的风俗。家里大人小孩伤风感冒、头疼脑热,认为是荡了家里的亡人,要站水碗驱赶。大老太站水碗最在行,哪个说“荡”邪气了,捎上口信,她就挪着小脚来到门上,即便不捎口信,只要她老人家晓得了也主动上门,村上人称她是半仙。大老太都是义务劳动,分文不取,一杯水也不喝。
站水碗往往在太阳落山,天擦黑时进行。大老太用饭碗舀半碗水放在门槛内东首,碗上放三只竹筷子,然后拿三张毛黄纸在病人身上抹来抹去,嘴里不停地说:“他是个大忙人,让他好了吧?他有好多事做啊。”如是闲人,她就说:“他是个忠厚老实人,你喜欢他,是吧?”如果是个嘴尖毛长或不孝顺的人,她就乘机数落几句,好好教育一番:“他是不对,以后会改的,你不放心是吧?”躺在床上的人不敢吱声,会记在心里。然后,她来到门前,用三根筷子竖立在碗中,一只手扶稳,一只手掬水从筷子顶上往下灌,一边灌一边喊亡人的名字,筷子离手散下,又扶直继续灌继续喊,直到筷子站直了不倒,说是“荡”了这个亡人。紧接着,点燃毛纸,推倒筷子,说:“拿钱走得远些。”碗也不乱放,而是扣在柜上,筷子横在碗底上,第二天中午才能拿起来。
“文革”期间,无锡有一批知青下放在大纵湖边,与大老太是邻居。一天,有个知青遭雨淋感冒,打了吊滴还是高烧不退,躺在床上哼哼。大老太见了心疼,就背着人,偷偷拿来几张毛纸,舀了半碗水要给这个知青站水碗。知青觉得好笑。她不知知青家里有什么亡人,说肯定是“荡”了个野鬼。水碗站起来了,大老太还狠狠骂了野鬼:“没道德的,咋找摸人家外地的小把戏!?”隔天,这知青果真起床了,大老太神气极了,在众人面前说:“瞧,吃药打针赶得上站水碗不?”
大老太的孙子七岁,十分顽皮,奶奶给别人站水碗都跟路。有一天,闲得发慌,学着奶奶站水碗的样子,拿碗舀了半碗水,也拿三根筷子,一只扶筷子,一只手掬水从筷子顶部往下灌,嘴里喊:“奶奶,你站起来吧,烧钱给你。”筷子果真站起来了。大老太就站在旁边,孙子喊她站起来,你说有多生气?筷子站起来了,她老人家又笑起来,自言自语地说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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