盐都区图书馆 发表于 2023-8-14 12:49:37

夏 牧·久违的瑞雪

夏 牧·久违的瑞雪作者: 夏牧  
一  很久没有下雪了,尤其是铺天盖地的瑞雪。而不经意间的一个深夜,却纷纷扬扬地下起一场大雪。

  早上起身一看,小区内外银装素裹,所有的楼顶房脊,所有的树木花草,所有的路面汽车都是白雪盖顶,仿佛童话世界,小区的广场竟有少年堆雪人、捏雪球、打雪仗。

  瑞雪盖地,充满银色的诱惑。银色属于冬天,属于雪的创意。雪是银色的符号,而积雪是原野的棉被。冬天的万物便静静地冬眠在一地的雪窝里,等待春雷的唤醒。

  在我们江淮大地,如今的冬天已少见鹅毛大雪,即使有也是鸡毛蒜皮般匆匆过客。今年的这场瑞雪有点例外,但还算不上鹅毛大雪,算不上铺天盖地。

  在过去的年代,我们的童年时代,瑞雪常常纷纷扬扬,常常铺天盖地,且是赖着不走的,没有十天半月根本化不干净,仰或一个冬季与雪为伍。二  收完最后一方晚稻,光白的稻茬种上了麦子。原野披上了本色,复归平静。一切都在迎接寒流的过境,应对严冬的肆虐。

  当悠悠纤苗探出层土,萧杀的寒风便带着刺骨的锥痛,翻越千山掠过万水,穿越村庄横扫平原,一路向南扬长而去。而它路过之后,留下的是满河的冰封,满眼的霜白,满地的硬板。

  又一轮冷暖气流狭路相逢,在我们的顶上交汇厮杀。刹那间,天昏地暗,阴霾重重。随后,一场密谋已久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,向着我们江淮平原骤然袭来,铺天盖地,苍茫千里。那般景象可谓“岁暮风动地,积雪满阡陌”。

  一个十五岁的乡村少年缩着裸露的颈脖,顶着漫天大雪,步履维艰地向着西北方向的集镇走去。那寂静的原野,漫长的阡陌,半寸之深的积雪,留下他那一步一个稚嫩的脚印。那脚印尾随着乡村少年一路来到他的高中殿堂——时杨中学。

  当少年站在学校三层钟楼之顶,极目远望南方原野,只见沟河堤坎、村庄农舍、树木风车,尽是银装素裹,天地之间尽为瑞雪覆盖。青黛的麦苗掩隐在厚厚的积雪下,见不到一丝半叶;平时一路小跑于阡陌的野狗,亦了无踪迹。

  一夜大雪骤停之后,太阳露出白炽炽的光芒,投射在白花花的村庄雪原,天地顿时光亮无比,炫目得令人眯缝双眼。瑞雪兆丰年。虽然瑞雪于庄稼绝对有利,却对少年行走很不方便。特别是雪融后的泥泞小路,更是苦不堪言。三  河堤间有片杂乱无章的灌木丛。灌木丛中有些稀疏的雪间空隙。当少年从灌木丛旁路过时,偶见一只灰褐的野兔从灌木丛的厚雪隙间蹿出,向着前方旱沟深渠撒蹄逃去。好像灌木丛仅是它的临时避难之地,或是临机来此寻找食物,而沟渠深处背阴向阳的某个洞穴才是它的居所。

  少年望着远去的野兔,望着这一地的瑞雪,思量这野兔也许储粮已尽,面临断炊危机,而只身无奈地出来寻找食物。只是它该从何处寻找食物,又如何度过这瑞雪覆盖的寒冬?或许还不是它一己之需,或许还有一窝老小,都期盼它有所收获地归来。

  少年由此想到他曾经的过去。那一年,也曾是漫天瑞雪,也曾是冰河冻水,家里已经快要断炊。望着门前的雪路,父亲一时了无主张。因为积雪会保持好几天,而一旦天晴融化,乡间小路便会泥泞不堪更加难走。沉默了好一会,父亲便默默收拾口袋,灌满稻谷再扎起袋口,又放进柳编的笆斗,然后用扁担挑起绳兜,向着一里之外的机米厂走去。虽说路途不是太远,但要攀越两座高而陡峭的木桥。这在平时并不是什么难事,而在这冰天雪地却是天大的难事,冻结的雪面比冰滑,上坡下坡尤其难。

  母亲相随父亲同去机米厂。少年和他的弟妹则站在屋的西山头上,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,看着他们一前一后亦步亦趋,小心翼翼地迈过第一座木桥,又有惊无险地迈过第二座木桥,兄弟们才松了一口憋气。似乎还算顺利,悬心算是落地,那便是我们的父亲母亲。

  正当我们欲转身返回又回眸的刹那间,突然看到父亲在寸步慢下桥坡的时候,却连人带担地摔倒了,而腰眼又恰恰横耽在扁担上。只见母亲急忙扶起父亲,又帮他揉了揉腰眼,然后父亲坐在笆斗上歇了好一会,才又挑起担子向前走去。

  好在父亲有经验,用口袋灌装稻子并扎紧,才没有让稻谷跟摔侧翻洒进雪地。否则,父母该是如何的懊恨而心疼,我们是想象得到的。因为那时的粮食就是乡村人的宝贝。也好在父亲尚处英壮之年,身板硬朗不太在乎,但还是落下一个腰疼的老毛……每当阴雨绵绵的日子,这个老毛病总要发作一下,折磨一番。也正是此时此事,使我蓦然感受到我们的丰衣足食,是建立在父母亲艰辛付出和无私劳累的基础上的。即使稻子变成大米的最后一序,也是来之不易的。四  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漫天大雪,更没有看到过去那般无边的雪原了。只是去年开春,又是一场迟来的春雪,不大不小的也盖满一地。可遗憾的是,仅仅一天的工夫,还没有来得及回味,冰雪便随温暖的太阳而消融了。

  想不到老天给力,快临近新春佳节的时候,大地迎来了一场劈头盖脑的瑞雪,让我们重温那儿时的一地雪景,可惜再难看不到辽阔的故土雪野,看不到雪野之中万千气象。

  当我站在阳台观望那一地大雪时,我便想起少时那常有的漫天大雪和冰封雪盖的原野,还有雪地上父亲挑着的担子以及父母亲那艰难行走的身影。那是我记忆中永远难以磨灭的身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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