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有干·风雨金牛村·甜豆浆(上)
李有干·风雨金牛村·甜豆浆(上)作者: 李有干这天上午,分院的师生集中到祠堂前的场头上,分成几个方块席地而坐。马夫老头要照看马,平时难得参加开会,这次也被叫来了。
东洋马拴在靠近会场的一棵树下,马夫老头边开会,边看着马。
分院的学生好像知道今天开会的内容,都带着笔记本,以膝盖当桌做记录。我很羡慕他们,在膝盖上也能写字,可我伏在桌上也写不好。
村里人看到学生集中开会,猜测鬼子要来“扫荡”,便来探听消息。左惟见场地四周围着很多人,说分院也没有掌握到鬼子要来“扫荡”的消息,是分院内部开会。人们立刻就散去。我估计开的是整风会,想听听整风到底是咋回事,左惟见我站着没有离开的意思,点了我的名:豆子,你也走开。
我想气气他,学着爹的样子双手叠在身后,大摇大摆地绕场走了一圈。
引起一阵哄笑。
左惟板着脸,有啥好笑的,严肃些。
我离开了,但没有走远,在一棵树下蹲着,会上说些什么能听得到。
开会了。首先是丘主任讲话。他没坐那张破旧的木椅,挺直身子站在队伍的前面,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和分院的情况,然后说,大敌当前进行整风,就是要大家认清形势,丢掉这样那样的思想包袱,轻装上阵,拧成一股绳共同对敌。又说,整风不是整人,更不是人人过关。
我想来想去也弄不明白,大人的世界太复杂,脑子里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,整得了吗?我对整风毫无兴趣,不想再听下去,回到家里村长大耳朵和我爹也在议论这件事。爹问,分院里头是不是出事了?村长大耳朵轻描淡写地说,学生在队伍里待的时间长了,身上难免没有灰尘,整风没别的意思,就等于让他们洗个澡擦擦身子。我问,名伶和辛立也不会有事?
村长大耳朵摇了摇头。
爹说,两个青年人相处得挺好,能有啥事?
村长大耳朵说名伶和辛立都出生在大上海,读艺专时就是同学,抗日战争爆发后,同时到戏剧社参加演出,向民众宣传抗日。后来想去延安投奔共产党,因为没接上头未能如愿,便到苏北来参加新四军,过江时乘的小木船,被鬼子的汽艇撞翻,两人抱着一块木板飘到江北,成了鲁艺分院的学生。他俩情投意合,又有过生死之交,所以一直很要好。
爹说,俩人命都不顾来投奔队伍有啥错?
村长大耳朵说,他也是听来的,详细情况说不清楚。
我说,左惟也喜欢名伶,看不惯辛立。
村长大耳朵说,队伍上的事,不要插手,别跟着添乱。
爹说,二百多号人的队伍,跟老百姓居家过日子一样,也有磕磕绊绊的时候。
村长大耳朵说,还是你想得开。
爹不再提分院的事,想的是货郎船。爹说他到清水镇附近的村子探听过,炮楼里的鬼子忙于加固工事,这几天不会下乡“扫荡”,用这个空当想把船修一下。
村长大耳朵说,船是你的命根子,一年不修一次吃不下饭,你自己看着办吧。说罢就走了。
娘说,贩不到货,船生意没法做,又不用船,等等再说。
爹打定了主意,不抹桐油船板就会腐烂,不用也得修。
娘还是说,鬼子说来就来,没有船进不了芦苇荡,看你往哪跑。
爹说,所以要抓紧时间,不大修十天八日就能下水。
我知道娘阻挡不住,说得再多也没用,叫她不要多话,修就修吧。
修船要把船拉上岸,用板凳木棍把船搁起来。一条三吨多重的船,要二十多个壮汉才能拉得动,每年修船都把村里的男人请来帮忙。这次,爹看到很多人家地里的草没有除完,都在秧田里忙着,眼看就要含苞抽穗,再迟就不能除草了,不忍叫地里的人来帮忙,便让我去请分院的人来拉船。我说人家正在开会,恐怕叫不来。爹说,再重要的会耽误一个时辰不要紧。我说,要去你去,我请不动。
爹拿我没办法,只好亲自出马。
我跟在后头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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