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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有干·风雨金牛村·思念作者: 李有干
接连几天,我总是打不起精神来,蔫头耷脑的连话也懒得说,不论娘问我什么,嗯一声算是作了回答,饭碗端在手里忘了吃。娘知道我在想什么,叫我出去走走,别老是闷在屋里。
我拿出名伶送我的口琴,却吹不成调子,娘说吹得像猫叫,我自己也觉得很难听,不想再吹。如果名伶还住在我家,她会手把手地教我吹,现在不知她去了哪儿。放开卷着的两张纸,看到静娴给我画的画像和货郎船,眼前就闪现着她那扎着两根辫子的身影,红衬衫像一团火在燃烧,把我的心都烧烫了。胖姐送的金星牌钢笔,我天天用它练字,可是怎么练也写不好。读私塾的时候,先生都是让我用毛笔练字,从未用过钢笔,握在手里硬得就像木棒。
我从家里出来,也不知往哪儿去,经过扣顺家门口,他问我是不是去荡边叉鱼,我没精打采地摇了摇头。扣顺说他去姐的坟上,看到荡边水里有摊金黄色的鱼卵,比巴掌还要大,肯定能叉到一条大黑鱼。
产卵的黑鱼最容易上叉,要放在往常我会立刻回家拿鱼叉,现在却毫无兴趣。走到珍珠塘边坐了下来,望着碧澄的塘水勾起了许多回想,是他们使我学会了刷牙,照着塘里的水张看嘴巴,牙齿虽没有名伶那样白,但再也不黄得难看了。
含苞抽穗的秧苗,在风中瑟瑟地抖动,像是提醒我不要忘了,秧田里有分院学生留下的汗水和脚印。我不是那种忘性比记性好的人,永远也忘不了。走着走着,走到小树林来了。耳畔响起东洋马的嘶鸣,用树枝抽打它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,联想到丘主任说过的一番话,新四军优待俘虏,对东洋马也是如此,心里多了几分羞愧。作家是有文化的人,说的话就是不一样,我很想读他写的书。当目光接触林边的水沟时,不由感到脸上发烫,心也猛烈地跳动。那偷偷的一瞥,留给我许多想象。
我漫无目的地在村子里闲逛,凡是分院学生留下足迹的地方,我都走了一遍,这可把扣顺弄糊涂了,跑过来问我把什么贵重东西丢了?
我点了点头。
扣顺问,什么宝贝?
我说,说不清楚。
扣顺说,说不清怎么找?
我叫他走开。
扣顺不好再问,边走边嘀咕,说我越来越让他捉摸不透。
半个多月过去了,青郁郁的稻田换成了绿豆色,沉甸甸的稻穗勾着头,好像在低头沉思。我对分院师生的思念,不但没有丝毫的减少,反而与日俱增。
这几天,经过村里的路人不断传来消息,通榆线上的鬼子调动频繁,来一趟去一趟,荷枪实弹,如狼似虎,见人就杀,连天空的鸟也不放过。从清水镇逃难过来的人说,炮楼里的鬼子增加了人数,还多了几艘汽艇,开起来像风一样快,附近村子里的船只,全被浇上汽油烧成了灰。
金牛村遭受过鬼子的一次洗劫,已经是十室九空,也就没有过多的担忧,听到枪响就往荡里跑,在芦苇棵里躲一阵子,等鬼子走了,再回来过那日复一日担惊受怕的日子,已经习以为常。我爹却有了心思,刚下水的货郎船,每块船板都浸透了桐油,一旦落到小鬼子手里,划根火柴就能把船化为灰烬。
娘有了埋怨,叫不要修船,可就是不听。
爹一筹莫展:每年都要修一次,这是用船的规矩。
娘说,船不是别的东西,藏也没处藏。
爹后脑勺抓出血来,也想不出好主意,愁得夜里睡不着觉,唉声叹气地说,天下这么大,连一条船都容不下。
娘见爹愁得六神无主,安慰她说,船不大,也许小鬼子不上眼。
爹说,疯话,澡桶大的鸭溜子都不放过,能放过货郎船。
我想了个办法,往舱里装满土,把船沉到水下,不就把船保了。
爹说,尽出馊主意,碧清的河水一眼看到水底,鬼子的一颗手榴弹,就会把船炸成碎片。
娘唉声叹气,杀千刀的小鬼子,尽做断子绝孙的事。
一天夜里,爹突然喊道:船,船,我的货郎船……
娘被惊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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