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庆宝·桥

盐都区图书馆

刘庆宝·桥

作者： 刘庆宝 　

鱼爹爹、鱼奶奶在市区繁华地段的拐角处卖芦叶茶，掐指算来，足足20年拐了弯。

鱼爹爹、鱼奶奶一直在湖里打鱼为生，一只小船陪伴了他们大半生。他们在知天命那年，生下个白白胖胖的大儿子。为了让儿子不再受风吹雨打之苦，他们在湖边的一个垛子上安了家，白天下湖打鱼，晚上回到垛子上过夜。

没几年，儿子已经够得着桌子吃饭了。二老风里来雨里去，小鱼小虾在当地便宜卖了，大的鱼虾就开着小船到市区卖个好价钱，他们打算在垛子与湖岸之间架座桥，让儿子过桥读书去。

那天，在闹市口卖鱼时，一不留神，牵着鱼奶奶衣角的儿子不见了。他们把准备建桥的钱花光了，连儿子的人影都没找着。

他们在儿子跑失的地方摆了个芦叶茶摊，叫“鱼家茶摊”，一边卖茶，一边打听儿子的下落。每年夏天，他们回老家芦苇荡里打粽箬，把粽箬晾干，再回到城里摆摊。二十多年来，风雨无阻。

有一天，城管说这里要建内环高架，要茶摊子挪走。就在这时，鱼奶奶突然发现进场建高架的人群中，有个年轻人像他们的儿子，但她不敢贸然相认，她就在离高架工地不远处安下了茶摊，每天痴痴地隔着围墙张望，那张熟悉的脸孔却怎么也找不着。那个蝉鸣声声的下午，那张熟悉的脸孔突然又出现在茶摊前，他刚掏钱要买芦叶茶，老两口猛扑过去，抓着那个年轻人的手不放，吓得年轻人脱开身就跑……

从那天起，鱼家茶摊专为建高架的工人供应茶水，价格从原来一元一碗降到五角钱一碗。鱼家茶摊的茶汤澄绿明亮、清香凉爽，深受工地工人们的喜爱，一出摊，木桶就见底了，但就是不见那个年轻人露面。鱼奶奶向喝茶的工人们打听，听说那个年轻人是刚毕业的大学生，家在苏南的大城市里。

鱼家茶摊从每天下午出摊一次，改为早、中、晚三次，而且分文不收，免费供应。炎热的夏天，低头一把汗，何况埋在四周高楼大厦的“井”里干活，辛苦不是语言能够表达的。工人们热了就来到鱼家茶摊倒杯水解暑。尤其那个熟面孔的年轻人，喝了鱼家芦叶茶，袖子一抹，浑身来了劲。鱼奶奶看着他喝茶，高兴得合不拢嘴。她让鱼爹爹买来白糖掺进芦叶茶里，累了的人喝上一杯，解渴、舒心。为了省下茶水，老人热得全身淌汗，就像从湖水里刚爬出来一样，都舍不得喝一口茶。一个下午，鱼爹爹热得晕过去了，工人们把他送到医院抢救，其中有那张熟悉的面孔……

一个暑期，这处工地上没有一个人中暑，工程进度超出预期。工地负责人闻讯后十分感动，准备给鱼家茶摊一笔钱，让老人家养老。

竣工那天，工程负责人果真送来了一笔可观的“茶水费”，找遍工地周围却找不到鱼家茶摊，他就把这笔钱留给地方民政部门，请他们转交。

后来，民政部门在内环高架出口处不远找到了鱼家茶摊，鱼爹爹、鱼奶奶说什么也不肯收一分钱，鱼爹爹说，人家帮咱架高架，喝点茶水还收钱？

“他们还回来不？那个年轻人真像我儿子！”鱼奶奶看着高大宏伟的高架，脸上露出少见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