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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 杰·从卞之琳想到了艾青作者: 郭杰
近日,读到香港作家彦火的《在桥上看风景的卞之琳》一文(载《美文》)2015年第6期),真是饶有兴味,从其细腻优美的行文中,获知了卞之琳生活、创作的许多细节和趣闻。因为文中有两处提到了艾青,不免引发了我的好奇心,顺手把书架上的那本《艾青诗选》取出,对照浏览了一番。
彦火文中转引了卞之琳的一封信,其中写道:“首先让我祝贺你们能发表到《时间》这首诗,我个人认为是艾青年来发表过的最好的一首新作,也为国内若干年来少见的好诗。”这里所谓“年来”,可以理解为“当年”,也可以理解为“近年”。考虑到这封信的写作时间是20世纪70年代末,那么,“年来”的时间概念,至少可以涵盖到70年代后期。
艾青在1984年修订再版了《艾青诗选》,共收入诗作87首。此书是按照年代编排的,其中,20世纪30年代33首,40年代17首,50年代12首,60年代0首,70年代25首。这样编排,既反映了作品本身的艺术水平和成就,同时也反映了作者创作道路上的曲折起伏。从中可以看出,30年代是其创作的最为辉煌的时期,进而延续到四五十年代,而50年代后期的一场灾难,让他“沉默了二十一年之久”(《我的创作生涯》)。值得注意的是,当艾青本人从其70年代最后两年井喷似的诗作中精选出25首作品的时候,让卞之琳赞叹为“艾青年来发表过的最好的一首新作”的《时间》,却并没能够入选。
弃选《时间》,实际上意味着它还没达到作者设定的入选标准。那么,是否卞之琳此说,不过是表示客气的溢美之词呢?却又不然。因为“卞之琳是一个治学十分严谨的人,可以说达到一丝不苟的地步”(彦火语)。如果仅仅是出于客气和礼貌,那他只消说《时间》是“很好的一首新作”,也就足够了,大可不必说成是“最好的一首新作”。由此可见,对于艾青的《时间》一诗,艾青本人和卞之琳的审美评价是有所不同的——说到底,艾青是一位更富于激情的诗人,而卞之琳则是以理趣(即哲理性感悟)见长的诗人。所以,卞之琳才会更钟情于像《时间》这样以“时间与空间/有一个共同的母亲/叫做‘无限’”开头的哲理诗。由于审美趣味的差异,两位诗人对同一首诗的审美评价有所不同,也就非常自然了。古人云:“诗无达诂。”这里平添了一个耐人寻味的例证。
“作者之用心未必然,而读者之用心未必不然”(谭献《复堂词集序》)。一首脍炙人口的诗作,诗人自己却并不特别得意,并不当成自己的代表作,甚至不愿收入自己的诗集中去,这在中国现代诗歌史上是有其先例的。
比如,戴望舒的《雨巷》一诗,当其写成之后,无论是诗人自己,还是他的挚友杜衡等人,都没有感到怎样出类拔萃。可是,等到著名作家叶圣陶大加赞赏以后,很快成为风靡天下的名篇。尽管如此,戴望舒还是没有把这首诗收到自己的诗集《望舒草》中去。且看杜衡在《〈望舒草〉序》中的记述:
说起《雨巷》,我们是很不容易把叶圣陶先生的奖掖忘记的。《雨巷》写成后差不多有年,在圣陶先生代理编辑《小说月报》的时候,望舒才忽然想起把它投寄出去。圣陶先生一看到这首诗就有信来,称许他替新诗的音节开了一个新的纪元——圣陶先生的有力推荐,使望舒得到了“雨巷诗人”这称号,一直到现在。
然而,我们自己几个比较接近的朋友却并不对这首《雨巷》有什么特殊的意见——就是望舒自己,对《雨巷》也没有像对比较迟一点的作品那样珍惜。望舒自己不喜欢《雨巷》的原因比较简单,就是他在写成《雨巷》的时候,已经开始对诗歌的他所谓“音乐的成分”勇敢地反叛了。
原来,此时戴望舒的诗学主张,已是“诗不能借重音乐。”“诗的韵律不在字的抑扬顿挫上。”“韵和整齐的字句会妨碍诗情,或使诗情成为畸形的”(见其《零札》第一、五、七条)。众口传诵的成名作《雨巷》,因为音乐性、韵律性过强的缘故,竟被诗人自己删去了,没能入选《望舒草》。
顺便说一下,艾青于1978年“重操旧业”不久,就在《文汇报》上发表了带有哲理意味的《鱼化石》一诗。要说他写作此诗时,脑海里没有闪现过卞之琳早年所写的爱情哲理短诗、也是其代表作的《鱼化石》,那是不可想象的。两位杰出诗人的境界,毕竟有着某些相通相契之处。不过,如果说“在中国老一辈的诗人中,可以问鼎诺贝尔文学奖的,除了艾青,卞之琳应是不二之选”,把两人等而观之,总还是让人感到多少有点儿过于偏爱了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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