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庆宝·踏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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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庆宝·踏生

作者： 刘庆宝 　

    踏生的风俗由来已久。

    大纵湖里有个丝网帮，由一江姓家族组成，常年在大纵湖上张丝网为生。张丝网是个集群劳作，各户将丝网纵横交错撒在水里，如同摆下的八卦阵，然后敲动船头上的响板驱赶鱼群惊慌失措、四处逃窜而触网被捕获。鱼出售后，由帮主负责，按各户丝网匹数分配。后来，各家各户衍生，儿子成家立户，逐步分块，以家庭为单位进行捕捞。

    有一姓王的渔民，单传几代。人家子孙满堂，离帮另立门户，而他人单力薄，难成气候，也没人要他入伙，只好离开大纵湖，到小河小沟“孤兵作战”。这苦涩的日子，眼泪往肚子里流。此后，老王不知烧了哪柱高香，接连生下半桌儿子，乐得他整天合不拢嘴，只愁生、不愁长，几年以后也可“大兵团”作战了。十几年过去了，又回到了大纵湖，向帮主“汇报”，可帮主不认账，说哪个证明是自家生的？你家三代单传，偏你不声不响的一下子竟生了四个儿子，谁信？说不定是从路上捡到的。不管老王怎么解释，没有人信。老王欲哭无泪，自己生的儿子还会有假？族长就是不认，不仅不让上家谱，还被逐出丝网帮，不让在大纵湖捕捞。

    这样的处罚让人难以忍受，当时的族权高于一切，老王只好带着儿子离开大纵湖，不再捕捞，就在湖边开荒种地，抚养儿子。后来，儿子大了，都娶妻生子，成家立业了。老王为儿子们定了个规矩，不论生儿生女，都要想法让外地人照个面，日后好证明。此后，孩子出生后第一个从外面进门的人就把小孩抱出来与人家照个面，人家会说：“瞧，这小把戏多俊，将来长大了一定会像你这样聪明能干、儿孙满堂。”给人家喝杯红糖茶，临走还塞个小红包。日后入谱遇到什么麻烦，人家自然出面证明。像这样的美事不会落在光棍的身上的，光棍踏生，主人家会不高兴，不过光棍也会自觉，远离有老婆怀孕的人家的。女人也不受欢迎，因为女人遇事时不肯说话。怀孕的人家喜欢生儿子多的男人，还有童男子，说是吉利。

    后来，村子里不断有人家来安居，外姓也就多了起来，谁家生儿育女，第一个上门的人就为踏生了。

    再后来，也有人怕惹事，晓得人家老婆生养了，故意避开，就是有什么急事也放一放，真遇上麻烦事，不就是惹火上身？小孩子大了若聪明能干有出息，父母就自豪地说是某某踏的生；若不灵巧没大的升腾，家里人就要翻老账，追根溯源，查查是什么人踏的生。

    年幼时，我的邻居怀孕生了个儿子，母亲早早下了死命令：不准踏入邻居家半步。我没去，后来踏生是个痴子，全家人抑郁了多年。可后来这小孩上学成绩特好，还考上名牌大学，现在美国工作。最有趣的是，村上一年轻夫妇生了儿子，踏生是村上的小年轻。小孩长大了，言行举止有点像踏生的小年轻，闹出了老婆偷汉子的风波。要是真几天没人上门踏生，就把刚生的小把戏抱出门，在门口候着，发现来人了，就把小把戏冷不丁的往人家怀里一塞，说：“宝宝遇贵人，大贵大福。”说着就塞给人家一个红包。那人接了红包也说上几句祝福的话。

    为了避免无人踏生而误了小孩子的终身大事，就请娘家人来作证。老婆生了，丈夫带红鸡蛋到丈母娘家报喜，过了十三朝，娘家那头的嫡系亲戚买补品“送月子礼”，当天操办酒宴招待。

    踏生的风俗保持至今。村上谁家老婆生了，不论生男生女，都到丈母娘家报喜，娘家嫡系亲戚“送月子礼”。与此同时，三朝那天，用大锅煮糯米粥请村上妇女上门吃“猫米粥”，吃完了还分三只用红鸡蛋。就是没空来吃“猫米粥”的人家，都把红蛋送上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