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桂媛·梦中的乌拉草

盐都区图书馆

李桂媛·梦中的乌拉草

作者： 李桂媛 　

　　冬天的寒夜，我梦到了故乡的小村，奶奶坐在洒满阳光的屋子中央，用木榔头敲打着乌拉草。“咚！咚！咚”的美妙声音伴着淡淡的青草香，氤氲着我整个梦境，暖暖的。醒来，那带着奶奶慈祥味道的乌拉草，久久挥之不去。

　　乌拉草，也称靰鞡草。东北的三宝之一。这草，也不娇贵，大草甸子上，河塘边随处可见。样子很普通，细细长长，像头发一样柔软，一簇簇一丛丛，开花的穗子绿褐色。因为它具有极强的防寒作用，生活在长白山脚下的老百姓，特别喜欢它。秋天一到，人们便去收割乌拉草，晒干存放，冬天的时候絮到鞋里，避免脚生出冻疮来。

　　我，喜欢乌拉草，喜欢关于乌拉草的那个美丽传说带来的感动。听老一辈人们说，有一对兄弟，上山挖参，到了大雪封山时没能出来。哥哥为了让弟弟活下来，他把衣服脱掉，头发割下来，全都盖在了睡着了的弟弟身上，自己却冻死了。弟弟借助哥哥的温暖，活了下来，并走下山。第二年春天，在哥哥倒下去的地方，就长满了这有筋无节、高二三尺的细细长长的乌拉草。为了纪念哥哥，弟弟把种子带回家，自此，这草遍地生长。不知哪天有人发现了它的保暖作用，于是它就成了宝贝。

　　依然记得，那一年，好像家里的生活特别艰难。由于妈妈的身体不好，并没给我们五个孩子做新鞋子，也没有存放乌拉草。好像那个冬天也特别冷，我在读小学。因为没有换脚的鞋子，上课的时候，潮湿的鞋子冻得一双脚像被猫咬一样地疼。忍到放学，我小跑着回家，进屋就开始哭闹，再不肯上学去。第二天，八十多岁的奶奶癫着小脚，从老叔那来我家送东西（奶奶和爷爷跟着叔叔一起过）。看到我赖在炕上，问明原由，就连哄带拉的让我起来，说带我去公社买鞋子，我高兴极了，一骨碌爬起来。跟着奶奶在雪地里一口气走了八里路到了集上。原以为奶奶会给我买一双红布的小棉鞋，就像班上小霞的棉鞋一样漂亮。可是谁想，奶奶拉我到草鞋摊上给我拿了一双乌拉草鞋，还笑咪咪地对我说：“丫头，这双合适吧？”奶奶把一双咧着大嘴的船形草鞋，笑呵呵地递到我面前，刹那，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，我抬手就打掉了那双草鞋，头也不回地跑了，留下寒风中的奶奶慌乱地叫着我的小名。

　　中午的时候，奶奶又来了，手里拿着那双草鞋，腋下还夹着一缕乌拉草。“老丫头，别看这乌拉草鞋不好看，但这是双宝鞋呢。三九天它也不会冻脚。以后，奶奶有钱了，再给你买双漂亮的。”说这话的时候，我看到她的眼眶有些红。“她四娘呀，把榔头找给我，让我把这草打烂。”奶奶瘸着脚把鞋放在炕沿上叫着我妈，后来才知道，奶奶在后面追我，她的那双小脚已经崴肿了。妈妈一边嘴上怪我不懂事，一边忙去拿榔头。然后从碎布包里找出大块的绒布面，比量着缝在草鞋底下。奶奶拉过小板凳，把草按地木板上，“咚!咚!咚!”地敲打起来。她弓着背，花白的头发一颤一颤。看着看着，我居然喜欢上了那双乌拉草鞋。

　　最终我穿上了那絮满乌拉草的草鞋上学了，那柔柔的乌拉细草裹在脚上，像新摘下来的棉花，好暖好舒服。

　　又一个春天来了，却再也看不到奶奶的踪影，满山遍野的乌拉草肆意生长，慢慢的，没有人再去拿乌拉草垫鞋了，那茂密的乌拉草静静的长在那里，除了风儿与它招手，再没人为它驻足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