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易满足的母亲

侍剑

容易满足的母亲

作者： 胥加山

每次回乡，给母亲带点水果或礼品，总令她喜滋滋地喊来左邻右舍共同品尝，母亲还当着众乡亲夸我如何孝顺，如何不忘穷家底。母亲自我满足的言辞，使众乡邻露出羡慕的眼神，而我则被母亲夸得脸热辣辣的。因为自成家后，我一年回乡也仅有两三次。所带的水果和礼品也只不过是家中常备的食品。面对母亲的满足神情，我愧疚自己关爱母亲真是太少太少，仅有点滴随手可拾谈不上口的爱，却令母亲满足，顿时觉得无地自容。真不敢相信，母亲奢望我的爱，竟是甚乎其微。然而我每次返城，母亲总是推着一个平板车送我去村口的小站，平板车上有母亲连夜赶筛的齐整的大米，有腌制大半年的半坛咸鸭蛋，有新鲜翠绿的瓜果蔬菜，有自家榨的豆油……母亲在送我的路上，还不停地说：“以后回家，先打个电话，也好让妈给你多准备些米呀油的。你每次回家，总是一宿两餐，妈怎忙得过来！你看我这记性，那半畦翠绿的韭菜也未顾上给你割一篮，还有那春节腌制的咸猪肉也忘了拿……”面对母亲给予我的“不满足”，我总是打断她一路的唠叨：“妈，您给我的太多了，看都一平板车了！以后您还是留着自己吃吧，城里的菜市场多着呢，看把您忙的！”母亲笑嘻嘻地答我：“我怎吃得完？我种这些瓜果蔬菜还不是为你们！你们若不要，不是白浪费了。再说，城里卖的，哪有妈种的新鲜！”面对母亲一路惋惜送我的东西少了的叹息，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。

　　今年春节，我们因单位节日加班，哥嫂也因服装生意太忙，弟一家人也在南方打工要加班，春节这一天，我们兄弟仨家都未能回家陪母亲过年。直到初四才赶到家给母亲拜年，哥嫂为母亲送上一套迟到的新衣，我为母亲带回一双新鞋，我们忙催着母亲试穿新衣新鞋，母亲乐得满脸笑开了花说：“你们年年送我一身新，我哪里穿得旧！”说着，她就为一家人忙午餐去了。

　　面对一桌母亲早已准备的丰盛菜肴，我和哥无声地端起酒杯，准备敬母亲一杯酒。母亲略似伤心地说了一句：“一大家子人回家团圆多好！不知四子（小弟）一家在外，年过得怎样？”就在我们劝母亲小弟一家人在外肯定能过个快乐年时，小弟从南方打来电话。母亲听到我那小侄儿在电话里拜年的声音，她笑出了眼泪……母亲放下电话，重重地舒了一口气，再回到桌上，她一脸满足地饮下我们敬她的酒……

　　母亲是个平凡的母亲，且是个极易满足的母亲，对于孩子给她的一句暖语，或是一个电话问候，或是哪怕一件小小的礼物，就能令她满足得心花怒放，逢人即夸。然而，母亲对于子女的爱，每时每刻，她都感觉不到自己给予的满足，一年365日供吃的大米，一年四季新鲜的瓜果蔬菜，一篮篮草鸡蛋……她总感觉送得不够多，不能让子女吃到明年，乃至一生……

　　原来，天底下所有母亲往往容易满足的，其实只是子女给她的点滴之爱；而不满足的，却是自己给予子女一生绵延不绝的爱。